美国所退庚款与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

摘要20世纪初美国“为全美中友谊”，向中国退还庚子赔款超索部分。中美各界就美国庚款“退款”用途主体基调一致——即用于中国教育文化事业。美国所退庚款也部分用于中国图书馆建设和图书馆学教育，极大地促进了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的发展。

关键词美国；庚款退还；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

1901年清政府被迫与侵华列强签下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向各国赔款白银合计4.5亿两，史称“庚子赔款”。20世纪初美国政府“为全美中友谊”，决定向中国退还超索的1200余万元庚款。美国所退庚款主要用于发展中国教育及文化，图书馆事业亦是其中一部分。

1美国所退庚款应用于发展中国教育文化事业

1.1美国政府意向

1924年5月，美国国会通过议案——“将超索庚款余额完全退还中国”，同时限定使用范围，即余额用于发展中国教育及文化事业。为防中国政府挪作他用，美国政府有权监督退还庚款用途。同年8月，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国际教育社主任干事孟禄教授受美国政府非正式委派来华，与中国教育界就退还庚款的使用交换意见。孟禄代表美国政府对美国退还庚款用途发表了原则性意见，他表示：第一，此款不应用以偿还中国政府所欠教育方面之债务、或以支付国立学校教职员之薪金。此项赔款应用于现政府一时不能举办之种种教育事业；第二，此款不应用于将来不能存续之事业，而当用以增加教育方面之实力。第三，此款不应用以增加多数教育机关之互相竞争。要自实质上求发展、在能率上求增加。第四，此款不应用以建筑校舍。教育事业不在屋宇之精美以壮外部之观瞻，而在实质上之扩充。总之，此款应用以供给今日中国人民之需要，直接用以为人民谋幸福，增进一般人的知识，改良其生活状况。孟禄教授关于“美国退还庚款用途之意见”明确限定了美国庚子退款的使用范围——即应用于能存续，惠及民众，福泽后人的教育文化事业。而具备保存文化与社会教育双重职能的图书馆无疑具有上述特点。所以，后来美国所退庚款能将图书馆事业视为重点资助对象之一。

1.2国内有识之士呼声

近代中国时局多变，财政日绌，文化教育投入严重不足。图书馆事业发展更是被经费所制。如京师图书馆1925年至1927年6月期间，因缺乏经费，时任馆长的梁启超只能将自己所购保险作抵押，向银行借款，前后共计9750元，充作图书馆经费。京师图书馆更名为国立北平图书馆后，预算经费每月也仅为1500元。经费缺乏已成中国教育文化事业发展之最大障碍，所以当中国教育界听闻美国将要退还庚款时，自是欢欣雀跃。国内有识之士就美国将退庚款用途，意见基本一致：“庚子赔款为吾中华民族的一段痛史。此款之归还后，其用途，以情以理而论，皆应用在教育学术上，对于此点，想吾国各界必皆同意。惟所谓教育学术，范围殊广。此款虽不少，然若用之不得其当，亦将无多大成效可观。兹特综核教育学术上之需要，先其所急，补其所缺”。对于如何利用退款发展中国教育文化事业，时人周太玄等认为：(1)发展平民教育，以使成人也能继续接受教育。(2)发展职业教育，使无职业者得其所欲学之职业。(3)发展乡村演讲会，使大多数农民受惠。(4)发展图书馆，“无论都市、城镇、乡、此种设置皆极重要。但所需经费太多，不能备举。最好调查各图书馆之所缺，而酌量赠以书籍”。

2中美图书馆界极力争取美国所退庚款用于中国图书馆事业

2.1美国图书馆界人士的积极斡旋

韦棣华(1862－1931)，美国著名图书馆学家，原名Mary Elieabeth Wood。早年毕业于美国波士顿西蒙斯女子大学图书馆学科，后来华投身于中国图书馆事业。韦棣华在华30年，为了推动中国图书馆事业的进步，一直为筹措资金殚精竭虑。特别是她为争取美国所退庚款用于中国图书馆事业的努力，永为后人所敬。韦棣华女士不仅于1922年专程到北京游说美国驻华大使萨契曼(Surehman)，并在当时的中美社会名流中进行说服工作。经她的努力，美国有150名知名的美籍华人和65个教育家、牧师、商人支持她的建议。她更于1923年亲自回美国活动：通过新闻媒体、报刊记者进行广泛宣传，拜会总统柯立芝，数次上书美国国会，与众参两院全部453位议员逐个面谈，陈述个人主张。韦棣华女士的努力为日后退还庚款用于中国图书馆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同时在韦棣华女士的建议下，美国图书馆协会派鲍士伟(A.E.Bostwick)博士来华考察中国图书馆状况。鲍士伟将在华见闻向美国图书馆协会提交了一份正式报告，其中强调应将部分庚子退款用于补助中国兴建大型图书馆及培训图书馆专业人才。此后，这份报告被美国图书馆协会讨论通过，转送到美国政府作为退款使用的参考资料。美国图书馆界热心人士对于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的贡献，确如蔡元培先生所赞“裨补学界，有潜滋暗助之功，正吾人所当感谢者”。

2.2国内图书馆界的极力争取

为促成美国庚子退款用于中国图书馆事业，国内图书馆界亦作出诸多努力。首先，起草“请愿书”，请愿中国政府“如果美国退还庚子赔款，请用一部分在中国开办公共图书馆”。再者，1923年中华教育改进社图书馆教育委员会向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作了“关于美国退还庚款三分之一建设图书馆”之提议。并就可能用于图书馆事业之退还庚款，做出详尽规划。“庚款余额退还之全数=美金6137522；90－60所请愿之图书馆费占全数三分之一=约美金2000000。用此款建设及经营之图书馆共8所，分布与中国各要地，为各该区域之图书馆模范。因欲便于计算，以百万美金建设四处图书馆为标准。第—款百万美金之预算分二十年摊还，每次美金50000。”利用美国退还庚款的具体规划如下表：

为促成中华教育改进社关于庚款用途之提议得到实施，中华图书馆协会又于1925年6月2日致函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请将中华教育改进社图书馆教育委员会，拟用美国退还庚款三分之一建筑图书馆之提议，准予施行。在中美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在1925年6月，庚款基金董事会将兴建图书馆的内容纳入美国退还庚款的使用范围。由此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因为有了经费保证，而得以进入一个发展较快的时期。 3美国所退庚款在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中的作用

3.1促进了北图等大型图书馆的建设

1925年5月，管理美国退还庚款的机构——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简称中基会)正式成立。在其成立的21年中(1925－1946)，对中国近代图书馆建设进行过诸多资助。其中国立北平图书馆是资助项目中最成功，最有影响的一项，成为“中国文化的主要财富”。1925年，中基会在天津举行第一次年会，通过了筹办“促进有永久性质之文化事业，如图书馆之类”的计划。1926年，董事会通过资助图书馆事业的决议，计划斥资100万元作为建筑设备费，自办北京图书馆。同年2月26日，董事会再次重申：“支持图书馆事业，提供北京图书馆开办费一百万元，分四年拨出”。1926年，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与教育部达成协议，在原京师图书馆的基础上共同创办国立北平图书馆，答应提供临时费100万元作为建筑费，经常费每月2500元。在两馆正式合并前，中基会应教育部请求及时给予国立京师图书馆财政接济，每月垫款2500元，持续一年，以维持国立京师图书馆的正常运行。北平沦陷后，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继续资助国立北平图书馆和其在上海、香港的分馆。自1927－1945年，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对北图经费资助(包括购书费、建筑费等各项赞助)，合计6000504元。

此外，北京大学图书馆、清华大学图书馆、中国科学社图书馆也是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赞助的重要项目。中基会和北京大学建立“合作特款”项目，规定双方各出20万元共同建设该校图书馆。自1931年到1937年间，“合作特款”为北京大学图书馆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如新图书馆工程造价共计223000余元，大部分由“合作特款”支付。因清华大学的经费全部由中基会拨款，图书馆建设的经费自然也由中基会拨款。自中基会接手清华基金后，每年为清华大学图书馆拨付经费10万元。1922年1月中国科学社图书馆在南京文德里正式开馆，初始书刊大多由社员捐赠。后来由于中基会的资助，科学社才能大量地购置书刊。总之，在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的资助下，中国近代图书馆建设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3.2促进了中国近代图书馆学教育的发展

通过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的合理分配，美国所退庚款极大地促进了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它不仅促进了北图等一批大型图书馆的建设，还推动了中国近代图书馆学教育的发展。具体表现在以下两方面：

第一，为武昌文华图书馆专科学校提供经费资助。武昌文华图书馆专科学校是我国第一所专门培养图书馆工作人员的学校，它的发展一直得到中基会的资助。1926年，中基会通过决议，自1926年至1929年，每年资助文华图书馆专科学校1万元。1929年，文华图书馆专科学校董事会成立时，其最大经费来源是美国庚款补助费，每年13500元。从1930年到1932年连续每年补助13500元；1933年7月14日又决议增加补助维持费和研究设备费15000元；1934年、1935年又各补助15000元：1939年15000元；1941年拨发紧急补助25000元。在中基会的资助下，武昌文华图书馆专科学校在政局动荡中得以维持并发展，为近代中国培养了大批图书馆学精英。

第二，招收图书馆学免费生、实行助学金制度。“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因鉴于图书馆学专门人才缺乏，近议决无偿辅助华中大学文华图书科并扩充其课程，给予助学金额二十五名以期养成此项人才。”并在北京、上海、南京、汉口、广州五处招生，还来函特请中华图书馆协会协同文华图专办理。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为规范图书馆学助学金制度，特制定助学金规程，实行严格的选拔制度，宁缺毋滥。被取录者照给助学金，此项助学金每人每年200元。其中170元为学膳宿费，余30元分四期发给充杂费，由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委托武昌华中文华图专给予之。中基会委托中华图书馆协会招收图书馆学免费生、实行助学金制度，意在更多、更精地培养中国近代图书馆学人才。这无疑促进了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发展。

3.3引发他国效仿退款用于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

美国退还庚款用于中国教育文化事业，不仅促进了中国近代书馆事业的发展，还引发他国效仿。日本一些中日亲善论者因“美国退还庚款兴学，招请中国学生留美，博得学界欢心，而增进中美友谊”，颇有仿照美国办法，退回赔款之议，“嗣经政府提案于国会，得其通过，乃于外务省(即外交部)中设立对支文化事务局”。所欲办之事中就有在北京地方设立图书馆及精神科学研究所之类。美国退还庚款举动也引发英国效仿，1925年英国政府正式决定退还庚款。1930年，国民政府在南京成立“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以管理分配所退庚款。同年，行政院呈国民政府“中英庚款息金支配标准”中提出将属于中央的款项用来建设大规模的中央图书馆和中央博物院。1933年，国立中央图书馆筹备处正式成立，管理中英庚款的董事会在其后若干年中，每年均拨给补助款项。1937年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拨款150万元用于建设中央图书馆，后因抗日战争受阻。英、日等国效仿美国退还庚款举动，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的发展。

美国退还庚子赔款，目的是以其“主持正义的态度”在中国培植亲美势力，制约其他列强在华影响。但客观来讲，美国退还庚款确实对中国教育文化(包括图书馆事业)有所裨益。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对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的资助，有力地推动了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的发展。